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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谦斑]不哭的孩子


  斑斑很少哭,从小就是。
  
  小时候哥哥们总喜欢开些玩笑来逗他,他咧开嘴要掉眼泪,就被爸爸拍了脑袋。
  “我们斑斑是男孩子啊!男孩子不可以总是哭呢~”嘴里被塞进一颗水蜜桃味道的硬糖,他看着男人的笑容,把亮闪闪的泪光转进甜味的幸福里。
  爸爸不在的时候他才四岁,身上的奶味还没褪干净。小小的人记得那个下过雨的晚上,他把妹妹的小手努力的攥进手里,掌心的温热暖不了他们两个人,他已经记不清那时脸上的是雨水还是眼泪。
  没有人再摸摸他的头,告诉他男孩子不能哭,也没有人再笑眯眯的塞给他一颗硬糖,化开满嘴的甜味。
  
  决定去韩国实属突然。
  他代替哥哥参赛,却意外被公司选中。临行之前的夜里,妈妈红着眼睛把他的行李箱整理了一遍又一遍,迟迟舍不得退出小儿子的房间。
 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少有的熄了台灯,枕头的柔软吞噬了泪水的苦涩,还有他说不出口的依恋与不舍。他闻着被子上熟悉的味道,闭着眼睛,在黑暗里很艰难地用力呼吸着。
  
  刚到韩国做练习生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。一个异乡人,周岁才13,肉嘟嘟的小脸更是带着8岁的稚嫩,比起受到疼爱和关注,更多的是受了欺负。
  有时候是假装无心的推搡,有时候是明里暗里的嘲讽,有时候,干脆是打开柜门碎在脚边的玻璃水杯,一地的渣子像一朵绽开的冰花,只剩下一片疼痛的透明。
  他渐渐的习惯了,也渐渐的不再有眼泪。
  疼了的时候会穿着薄薄的毛衣从练习室走回去,汉江边的风特别冷,他小心翼翼的呼吸。风里没有儿时回忆里芒果的清甜,凉意像生了锈的铁钳,攥着一颗颤抖的柠檬心脏。
  眼睛被风吹得酸涩,视线也变得模糊了。黑夜揉碎了江和天空的接缝,只留下远处墨色的寂静。
  
  快到练习生宿舍时下意识的揣了口袋,才突然发现小小的钱夹没了踪影,一通分析怕是丢在了练习室,顾不上冻得酸麻的腿脚,他转身就朝练习室跑。
  
  夜里的公司褪去了嘈杂,只剩下出道的前辈们练习的背景乐。他踏着楼梯走下去,熄了灯的练习室门口,一个人坐在地上——
  毛茸茸的脑袋靠着门板,一点一点的,已然是入了好梦。
 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,蹲下身子把脸凑到和那人的发璇平齐的位置。
  他没看错,是金有谦。
  没有了白天精力充沛的舞蹈和犬类动物一样憨厚可爱的笑容,高挺的鼻梁同饱满的山根被压在膝盖上,过长的刘海遮住了那双总是氤氲着湿气的眼睛。黑夜里,只剩下后背轻柔的起伏,形成意外让人心安的弧度。
  那人却似乎少有的浅眠,在衣料窸窸窣窣的响动里抬起头。长而浓密的睫毛扇子一样抬起来,缓慢地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眼底。
  男孩还是迷糊的,用肉手揉了揉眼睛才想起来坐在这的目的,急慌慌的从外套的口袋里掏了东西塞进他手里。
  “你在找它吧。”
  肯定句。
  大概是看到了透明夹层里的全家福,自己晒得肤色黑红堪比烙铁的那一张。
  接了东西道了谢,本是转头要走的,就听到男孩的肚子“咕噜噜”的抱怨着不满。
  
  “请你吃东西吧?”
  站起来的金有谦顶不好意思的缠着手指,又很开心的点一点头,头顶的碎发一抖一抖的。
  
  所以世界上到底为什么有金有谦这么像大型犬类的人?
  
  再次单独见到金有谦的时候他挺狼狈的。
  让练习生里面那个块头像终结者一样的前辈欺负了,白色的替换T恤给扔在地上踩过,脚印都大的出奇。
  斑斑低着头期盼着他视而不见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,下一秒却被柔软的布料塞了个满怀。
  “我多带了一件备用的,我妈说湿衣服穿着要感冒的。”
  理所当然的语调,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你。却也同样,没有把尴尬的气氛戳破。
  他抬起头,冲金有谦笑了一下,不一定多么好看,但大抵足够真诚和表达谢意了吧。可金有谦似乎意外的被笑容吓到了,呆立着直到他穿着长了一截的短袖从更衣室走出来。
  
  他愣了愣,说太奇怪了吗?
  男孩摇摇头,很乖的勾着嘴角说“不会”,转念又轻轻的过来捉住他的手腕,“斑斑就是你太瘦了”。掌心的热流熨烫着斑斑手腕处的皮肤,他突然想起四岁时那个暖不热小手的夜晚。
  明明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,少年火气旺,只是金有谦的掌心怎么会如此滚烫?
  
  再有交集的那天他正叫职员姐姐抱着,很乖的又很小心的只坐在姐姐的膝盖处,手里捧着一杯冰淇淋,一勺一勺的挖着。
  牙齿很凉,他咽得挺慢,吃两口,抬起头,特别讨好的冲哥哥姐姐的善意报以一个香草味的笑容。
  “有谦米来啦?”身后的姐姐拍着斑斑的肩膀冲刚进来的男孩勾勾手。
  “有谦米也要吃冰淇淋吗?可惜有谦米太高姐姐都抱不动了呢!”周围的年轻女生都笑了起来,金有谦也跟着笑。笑过以后从黑色的刘海里眨眨眼睛,像一颗奶味的蘑菇。
  “冰淇淋我就不吃啦,斑斑米要跟我一起去吃炒年糕吗?”男孩揪了揪袖口细小的线头,冲他招手。
  “去吧去吧…”职员姐姐推推斑斑的肩膀,“和亲故玩去吧……姐姐也抱不动你啦!”
  
  前脚迈出了公司的大门,手里的冰淇淋盒子就被抢了过去。他以为金有谦想吃,有点讨好的顺势递过盒子。
  可拿着冰淇淋的人并没有吃,化了冰之后湿乎乎的纸盒让男孩捏在手里,沉着脸走在前头。
  
  冒着冷气的脸给年糕摊子的热气熏过了也没有开化的迹象。“他是生气了吗?”斑斑想,“怕是嫌我没有分零食给他吧?”大约只有这一个理由了。
  小孩很温和的往前凑了凑身子,想要逗金有谦开心,“有谦米要喝巧克力奶昔吗?我请你吧?”明亮的光线里,泪痣清晰的停在眼下细细的笑纹里。
  金有谦的火气一下子冒了上来,他把筷子挺用力的拍在桌子上,眼尾对称的位置,泪痣很明显的随着拉紧的皮肤跳了一下。
  “你为什么不能说实话!”甜丝丝的奶音里带着怒气,吓了斑斑一跳。
  “你根本就不喜欢巧克力奶昔的吧?我看到你给哥哥们跑腿的时候偷偷买可乐了。”男孩的语气是很肯定的,没有迟疑。“还有你根本不想吃冰淇淋吧?”长长的胳膊伸出来捉住他的手指,很任性又耐心的一根一根掰开斑斑细瘦的指头,把冷腻的手握在手掌中。
  “手凉成这样,为什么要接姐姐的冰淇淋?”奶狗一样的瞪着他,异常固执的模样。“你本来就怕冷的没错吧?jackson哥他们总会把外套给你。可明明是被练习生哥在羽绒服上浇了水,还要穿着毛衣去汉江边散步!”
  男孩的语速快得反常,他把斑斑的手朝自己带一带,停了停又张口“不想要你为什么不说?难过了你又为什么不哭?”
  
  心脏的时钟突然停摆,斑斑愣在那里。风从小摊子的挡风塑料布缝隙吹进来,像一只箭,“嗖”的将他射穿。
  
  斑斑已经很久不哭了。
  大人总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,委屈了,摔疼了,顶难过的抽噎着,就会有人给抱在膝盖上,替他们抹眼泪,给他们喂糖吃。
  可对他来说不是这样的。
  :
  习惯了被放弃,习惯了被忽略,习惯了迁就别人的喜好,习惯了要被选择的时候就提前退出,把自己排除在选项之外。用乖巧、懂事的外衣把自己裹紧,其实只是害怕吧?怕选择的结果不是自己会更难受的。
  他没有哭的底气,又不知道该冲谁理直气壮的要一份关心。失去了家庭的半边天,又身处异乡,小小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。
  开始是怕哭了丢人,又怕哭起来更惹人生厌。久而久之,越痛越笑,被伤害了也都是抬起眼睛,下意识的露出一个没关系的笑容。
  听老人说眼角的泪痣是孤星入命的煞,哭起来大概更招人厌烦,那么便不哭很好,没有人知道他的疼,也没有人会嘲笑他。
  
  金有谦的手没有放开,很执拗的抓着他。可末了语气又变得小心翼翼,“你可以哭的,你别害怕。”软软的尾音里是甜的,和童年的蜜桃糖一样。
  姨母把热腾腾的年糕端了上来,辣味的热气腾起来,蒸了眼睛,眼角突然有点酸酸的,气氛也有点尴尬。
  他用没被攥着的左手握筷子戳了一块年糕塞进嘴里,却突然被辣味呛了一下,沼泽上的薄雾聚成水珠,顺着眼角滑下来。
  金有谦抬手去给他抹眼睛,手指肉乎乎的,却满是柔软的力量。
  “人家说了,眼角的泪痣是会跳舞的,你每次哭,眼泪掉下来,它就跳动一次。”指腹温柔的蹭过他的眼下,“所以啊……没有关系的呀……”
  不会有人笑话你,也不用怕有人欺负你啦。
  
  斑斑很难承认,他确实从金有谦那里获得了一种安慰,而这种奇妙的慰藉直到出道过后很久也都没有消失。
  他依旧不在人前哭,那只大型奶狗居然也是。everyday哭哭的感性人类变成了几个哥哥,可每当心里酸涩疼痛的时候,一只手臂会搭上他的肩膀,绕过细瘦的脖颈在前胸收紧,将他圈在怀里。他能感受到背后心脏的跳动,节拍是有力的。仿佛在告诉他,“我知道的,流眼泪也没有关系。”那时候的安心,会像碳酸饮料的气泡,疯狂的从胸口冒出来……
    
  诚然人的性格是难以改变的,他依旧是外向的孤独型人格,也依旧在黑暗的夜里难以入眠。可每每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,房间里的那盏迪厅风格的彩球灯总还亮着,在头顶的天花板投下移动的光斑。
  身边的人也依然浅眠,在他惊醒的细微响声里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揉着眼睛坐起来,然后拍拍身边的床铺,“要来跟我一起睡吗?”
  
  这一次,也是同样。
  
  子虚乌有的传闻和夹带着恶评几乎将他淹没,走进宿舍的时候哥哥们已经睡了。他轻轻的推开门,只有他们的房间亮着一盏光线柔和的夜灯。
  他在金有谦的床边缓缓坐下来,脱掉外套把脑袋伏在他的颈窝里。男孩动了动,眯着眼睛让出一个位置然后用被子将他裹住。
  胳膊垫在他的脑袋下面,手掌在身后顺着他的背,像是在哄小孩子。
  “难过了你可以哭的……”刚睡醒的嗓音有点黏糊糊的,他就那样被抱着,感受着有谦的嘴唇蹭在耳朵上的温热触感,“因为这里有我,因为这里只有我们……”
  是的,他是安全的。不用再做不会哭的孩子,这里有他可以流泪的港湾。
  冰凉的液体顺着鼻子渗进那人的睡衣里,斑斑向前蹭一蹭,将他抱紧。
  我知道,不管何时,你一定会穿过大街小巷的人潮,微笑着向我走来,将我认领。
  
Fin

  第一篇完整的谦斑,给我们最坚强的小糖豆斑,给最温柔的菠萝迪迪。
  那天的眼泪我替他流过了,半数文字写于断掉网络的深夜。没有关系的,他可以随时脆弱,因为我们都在他身边的。
  送给每一个善良的鸟宝宝,我们继续努力刷!@바피 你爱的谦斑,也送给你。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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